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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现代?胡品清】中法文学交流史上的奇女子

2015-03-20

胡品清,当代法国文学研究的著名学者、翻译家、作家,有着传奇的人生旅程和丰硕的文学业绩,堪称中法文学交流史上的奇女子。

胡品清1921年出生于浙江绍兴,其父胡一东为黄埔军校教官,不幸于1926年病逝于北伐战场。幼小的胡品清跟随祖母住在江西南昌一幢乡村别墅,在那里度过了寂寞而丰盈的童年。受经纶满腹、能诗善画的祖母严格管教,她五岁就开始背诵四书五经和唐诗三百首,打下坚实的中国文学基础,造就了多愁善感的“诗心”和个性。在赣江之滨完成小学学业后,她随之进入江西一所教会女中,广泛吸取西洋文学知识,培育了她日后接受多种语言文学的兴趣和能力。

在抗战的烽火中,她跟随浙江大学西迁,由杭州转往宜山,进而徙至遵义,饱尝兵燹战祸的磨难。1942年,她从浙大毕业后,先后任过中央通讯社英文部编辑、伊朗大使馆英文秘书和法国大使馆新闻处译员,结识了时任法国武官,后来成为著名汉学家的雅克·吉耶马将军,其生命之旅发生了剧变。“感情是无疆界的”。博学英俊的异国公子和中国旧诗词培育出的灵秀少女相遇,一如童话中王子与公主邂逅,便演绎出悲情浪漫的跨国婚恋。1949年,胡品清在南京戴上了面纱和指环,跟随吉耶马去了法国,做出了她人生里程的第一次重要选择。一年后,她又随夫婿派驻泰国曼谷,一住就是六年。湄南河的流水,流不断中国新娘的异国乡愁。在此期间,她曾有李清照式的诗集《湄南集》问世,生动地抒发了她寻觅飘零的心态。1957年,吉耶马夫妇返法,定居“香水城”巴黎。胡品清没有想到,这一“居”,又是六个春秋。深居滨河公寓的她,常常怔怔地临窗眺望静静流淌的塞纳河和巴黎圣母院的巍巍钟楼,更添几多新愁。一如胡品清后来所描述的,这位唯情主义和唯美主义的飘泊者,并没有如她所向往的,在巴黎“这文艺王国”,寻找到“拉马丁的温柔”,而“只感到自己变成了加缪笔下的异乡人,对生存的荒谬感愈来愈强烈,寂寞也愈来愈浓”。她所追寻的美丽的温柔、永恒的爱,以及跨文化的交融和心灵的契合,都化成了幻影!东方“公主”与西方“王子”的浪漫爱情,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然而,在“香水城”寂寞难耐的六年中,孤独的胡品清依然执著于自己所喜爱的文学交流事业。她在巴黎大学研究法国现代文学,通过了博士候选人的资格考试,后虽因眼疾和婚变未如期完成博士论文,但她用法文写了一本新诗集《彩虹》,编译了一部《中国古诗选》和一部《中国新诗选》,并与台湾现代诗坛前驱覃子豪相识。在20世纪中法文学交流史上,胡品清是继梁宗岱、徐仲年、罗大冈等之后,又一位在寄寓国用法语写诗和译介中国诗歌的诗人。她与台湾诗人覃子豪的相遇相知,加速了她对人生再次选择。1962年,胡品清下决心清理自己的感情,只身回到了台湾。她应大学时代老师、台湾阳明山文化学院(文化大学前身)开山人张其昀先生之邀,上山筹办法文系,执掌教席。从此,这位敏感多情、漂泊有年的“美丽的异乡人”,便以山林为伴,教书、写作,和大自然对话,享受凄美的寂寞岁月,直至生命终结。

胡品清教授在阳明山文化大学执教达45年之久,曾任法文系主任,教学之余,潜心翻译写作,退休之后仍笔耕不辍。她用中、英、法、德四种语言阅读,用中、英、法三种语言写作,成为台湾难得的三声道作家和翻译家。除中英、中法互译外,她还创作诗歌、散文、短篇小说等。据《文讯》编辑部统计,她的各种创作、译述及编著总共110册,分别在台湾、纽约、巴黎和北京出版,这在台湾文界是少见的多产作家。她的外文代表作有:英文《李清照评传及英译<漱玉词>》、《漫谈中国古典诗词》等,法文《法国文学简史》、《文学漫步》、《法国文学赏析》等。她的重要论著有《现代文学散论》、《西洋文学研究》、《法国文坛之“新”貌》等。她的代表性文学创作有诗集《彩虹》(法文)、《人造花》等8种,散文集《胡品清散文选》、《彩色音符》等19种,小说《胡品清自选集》(短篇小说),诗文合集《梦的船》、《晚开的欧薄荷》等10种。她中译法的译著有《中国古诗选》、《中国现代诗选》等,法译中的译著有《法兰西诗选》、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福楼拜《包法利夫人》等及数量可观的编著,真可谓著述等身。鉴于胡品清为中法文学交流事业所做出的卓越建树,她曾荣获法国政府颁赠的棕榈饰学术骑士勋章和法国文化部授予的一级文化勋章。

作为徜徉在中法文苑的诗人和散文家,胡品清有着独立的美学理想和风格追求。她把“自我”分为“大我”和“小我”两部分:作为传授、研究法国文学的“专业”教授,她要把精力和智慧献给她“庄敬”的岗位和事业,献给社会和群体;作为“业余”写作的诗人和作家,她要倾其技艺和才情塑造“小我”的无瑕形象:一个唯爱、唯美、唯情、温柔、细腻的女性形象。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是纯女人,感情至上”,“在我的心目中,女人该是美与爱的化身。她该唯美,她该唯情,她该温柔,她该细腻。假如她是作家,她该写纯粹的诗,如诗的散文……”她不止一处地强调:“每人都有大我与小我的两面,只有圣人才是例外。我用岗位实现庄敬的大我,用诗文词曲呈现艺术的小我。”写作“是小我之实现”,“我需要写作装饰心灵之一角,使生活美丽。假如人生中只有大我,生活会是多么荒凉!”为此,她蛰居山林,真诚地写作。在形式方面,她一直听从法国诗人波德莱尔所说:“请永远做个诗人,即使在写散文的时候。”在内容方面,她一直遵照法国诗人亨利·米修的名言:“只需要一种情感作为基础,然后建筑一个世界于其上。”

她是一个纯情主义作家,她的文学世界就是她自己:她的生活,她的感受,她的梦想,她的寻求。她曾多次申言,她不是真正的作家,“只是一个真实的记载者”,真诚地面对自我,记载她自己的生活、美感经验和真实的心声。她这样写道:“不但我的散文和诗是记载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心灵感受,即使小说也不是虚构的传奇。总之,我的作品所表现的便是我这个人。”她所有的作品都出自她个人的生活经历,真切地表现了全然由中国古典诗词培育出的旧式才女和西洋现代仕女浪漫型的结合体,这就使得她的作品带有某种自传性质。读她的创作,无异于读她这位“奇女子”的传记,而这正构成了她整个作品的情愫和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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