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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传位的历史秘辛:益和启的王位之争

非我族类 2017-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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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传位
  根据记载,大禹的儿子姒启的继位打破了禅让制。而这种打破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权力争夺呢?根据记载,大禹的传位和姒启的继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时有资格成为大禹继承人的人并不只有过早死掉的皋陶,还有治水有功的益。关于姒启和益的关系总共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是“益启揖让”说。以《孟子·万章上》、《史记·夏本纪》等文献为代表,主张大禹是英明领袖,启、益也是大贤,之所以禅让废除,大势所趋,人无力回天。
  孟子说,先说禅让在尧舜那儿是合理的,因为“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因为尧子丹朱,舜子商均,全是扶不起的阿斗,而部下舜、禹卓有才干,老百姓拥护,所以大位禅让给舜、禹,再合适不过。同理,“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但是禹的继承人益做不到这一点,“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益,你年轻人,资历浅,老百姓不买账,认命吧。于是决定禅让不禅让的不是首领的意思,而是天意人心:“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孟子还总结:“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万章上》)没想做,但是冥冥中就这么做了,那是天意;没追求,但是冥冥中它就来了,那是命。对于益来说,点儿背不赖社会,命苦不赖政府,命不好。
  《史记·夏本纪》基本承袭《孟子》之说:“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史记》这里讲的有鼻子有眼儿,还有老百姓的话,跟汉朝人听见了似的。虽然是王位争夺,但是“其争也君子”,你好我好大家好。此说写进《史记》,成为正史。
  《越绝书·吴内传》索性回避了启益间的纠葛,“益与禹臣于舜,舜传之禹,荐益而封之百里。禹崩启立,晓知王事,达于君臣之意,益死之后,启岁善牺牲以祠之。经曰‘夏启善牺于益’,此之谓也。”启依然把益当作受禹禅让之君,故此用牺牲行君臣之祠礼。严格的君臣之分蕴涵在其中,这是秦汉以后浓墨重彩渲染的。
  但是,真这么高尚么?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顾颉刚、童书业先生作《夏史三论》一文,在《启和五观与三康》里,顾老站立在批评儒家经典的立场上,批评《孟子·万章上》的杜撰:“启是被禹认为不足任天下的……但是禹的这个不肖子到了儒家的学说里却变成了一个克家的令子了”,儒家把益、启都说成了贤人,“启固然是禹的的儿子,益也不失其大贤的资格;一场征诛的惨剧变成了揖让,我们真不能不佩服儒家改造古史的聪明的手段!”《孟子》的说法太完美,顾先生的批评不无道理。
  第二种是“益干启位”说。《古本竹书纪年》说“益干启位启杀之。”是说启已为王,益不甘心,抢夺王位,为启所杀。很明显,启虽有家天下的私心,但挑起事端的责任在益。《楚辞·天问》“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这一段文字说的云里雾里,顾颉刚先生《启和五观与三康》中对《天问》此语解释说,“王逸云:‘离,遭也;蠥,忧也。’朱子云:‘王逸以益失位为离蠥,固非文意,补(按指洪兴祖《补注》)以有扈不服为蠥,文意粗通,然亦未安。或恐当时传闻别有事实也。《史记》燕人说禹崩益行天子事,而启率其徒攻益夺之;《汲冢书》(按,即《古本竹书记年》)至云益为启所杀,是则岂不敢谓益既失其位而复有阴谋,为启之蠥,启能忧之而遂杀益,为能达其拘乎?’案,朱熹说近是!”这里,顾先生不同意洪兴祖的有扈氏不服启的解释,而赞同朱熹所说,这应该是益先囚禁了启,启反击,杀了益,逃过此劫,获得王位。这下,顾先生把《天问》此语,和益启之间的宫廷政变挂上了钩。越来越离奇了,像宫廷戏。顾老的思路,是依靠《天问》、《古本竹书纪年》等文献来否定《孟子》与《夏本纪》,脉络清晰。
  第三种是“启干益位”说。《韩非子·外储说右下》说:“古者禹死,将传天下于益,启之人因相与攻益而立启。”《战国策·燕策》说:“禹授益而以启为吏,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传之益也。启与支党攻益而夺之天下,是禹名传天下于益,其实令启自取之。”《史记·燕世家》略同,说:“禹荐益,已而以启人为吏。及老,而以启人为不足任乎天下,传之于益。已而启与交党攻益,夺之。天下谓禹名传天下于益,已而实令启自取之。”《汉书·律历志》说:“化益(伯益)为天子代禹。”这些流露的信息是,益的确接受禹的天下,而又被启所夺,益竹篮打水一场空。后面两种说法,可就没这么温情脉脉,改朝换代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不是做文章,没那么多温良恭俭让,是一个集团消灭另一个集团的斗争。
  到底哪个合乎情理呢?
  针对“益干启位”说,我们仍有疑问:首先,上述诸多文献年代都比较晚,是战国以后的作品,何以偏偏认定《古本竹书纪年》的“益干启位”为真,而《孟子》的“益启揖让”为假?第二,上述论证,最重要的依据,就是《天问》。但“启代益作后,卒然离孽;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语义含糊,谁又有十足的把握说出其背景?所以,《天问》所指代的事件,还有以后待考的余地。按《天问》上下文的格式,应该是两句陈述、两句发问相交错;所以顾老引的《天问》,应该再加上后面两句“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合起来看,原文如下:
  启代益作后,卒然离孽。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
  顾老所引“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句是在承接前四句说启化险为夷;但加上“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的话,意义变化为:“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是说禹、益的同样经历非武力的禅让,没有伤害自身;但伯益遭遇兵戈,而禹却能建立治水之功,两者命运不同。
  其中的“皆”很关键,就是着重强调这句是说下面的益和禹,他们都是“归射鞠”的,而不是说上面的启。“鞠”,本作“”,穷也,本义为审问罪人(“”意义有二:一是训为穷,是一种窘迫凶险的生存状态;二是训为梏,有械系拘禁的意思。这里使用后一个意思。见赵平安:《释“”及相关诸字》,《语言》第三卷,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归射鞠”这里就是指放弃武力采用禅让的方式。郭沫若先生《屈原赋今译》未采用顾说,将这八句译作:“夏启代替伯益做了国王,而终于杀死了伯益,从失意的情况中,启又为什么能转入得意?未行征诛,同受禅让,为何伯益失败,夏禹繁昌?”袁珂先生《中国神话传说词典》也认为,益之被杀,不是因为“益干启位”,而是“启干益位”,与《战国策·燕策》、《韩非子·外储说右》以及《史记·燕世家》的记载相合。
  “启干益位”更合理,之所以这么说,有若干证据摆在这儿。
  第一,近年《上博简》佚书《容成氏》的公布,佐证了“启干益位”说,简33、简34云:
  “禹有子五人,不以其子为后,见皋陶之贤也,而欲以为后。皋陶乃五让以天下之贤者,遂称疾不出而死。禹于是乎让益,启于是乎攻益自取。”
  大禹在让位伯益之前,曾要让位给皋陶,可是皋陶“乃五让以天下之贤者,遂称疾不出而死”。皋陶这种表现耐人寻味:是他真的有隐居山林的许由之志?还是他已经预料到即使即位,也将面临和启之间的最高权力之争?后者的可能性大。皋陶回避,是因为他看到世袭代替禅让,是场血光之灾,不可避免,这个悲剧留给益吧,我不掺和。可见,益的命运悲剧是必然的;其责任不是益“干启位”咎由自取,而是启的野心膨胀与“家天下”时代的来临,这和启在文献中的贬词相合。益就是牺牲品。
  第二,传世典籍还可清晰地看到益对历史发展的功绩。《孟子·滕文公上》:“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史记·夏本纪》:“(禹)令益予众庶稻,可种卑湿”;《淮南子·本经训》云:“伯益作井而龙登玄云,神栖昆仑。”《帝王世纪·五帝》:“益为朕虞,庶物繁植。”甚至《吴越春秋》、《论衡》把《山海经》也归功于伯益。《伪古文尚书·大禹谟》记载,三苗不驯,舜令禹讨伐,不克。益建议,“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把以德报怨、感天动地、至孝至仁的舜作为榜样,诚心修德;至诚能感动天地鬼神,何况三苗?于是禹纳益言,向帝舜建议改变策略,不兴兵戈,舞干羽于两阶,七十天后三苗心悦诚服。此记载虽为伪古文,但也有参考作用。
  在周人中口耳相传的是,益是和禹、皋陶、后稷一样的圣贤。如《墨子·尚贤上》:“禹举益于阴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墨子·所染》:“禹染于皋陶、伯益”;《荀子·成相》:“禹傅土,平天下,躬亲为民行劳苦,得益、皋陶、横革、直成为辅”等等。《史记·秦本纪》讲述益的功绩较详:“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帝锡玄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曰:‘咨尔费,赞禹功,其赐尔皂游。尔后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柏翳。舜赐姓嬴氏。”“柏翳”就是“伯益”。益,他佐禹治水有功,被赐姓嬴氏;他作为虞官格外称职,“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人们还歌颂伯益掌火、作井、种稻,并且以各种方式纪念他,《吕氏春秋·慎行论·求人》:“得陶、化益(伯益)、真窥、横革、之交五人佐禹,故功绩铭乎金石,著于盘盂,”说正是因为伯益等五人的辅佐,才使功绩被后代记录在铭文上。而金文中,不乏有名“益”者出现,这说明“益”在那时人的眼中还是很好的字眼:
  “益公为楚氏和钟。”(《集成》,16)
  “毕鲜作皇祖益公尊簋。”(《集成》,4061)
  “益公右走马休。”(《集成》,10170)
  “益公内即命于天子。”(《集成》,10322)
  第三,在战国后到西晋《竹书纪年》之前,人们是遗忘了“益干启位,启杀之”事件的,至少今天看到的文献资料,支持这一点。其中原因,除了战国时禅让之风大盛,鼓吹禅让的儒学被统治者利用外,“益干启位,启杀之”一事自身的脆弱无力同样是被人们遗忘的原因。若“益干启位,启杀之”果有其事,何以古书中其佐证单薄,而颂益的记载很多呢?
  第四,李学勤先生指出,为战国现实政治而改造历史是《古本竹书纪年》的一个思想倾向。“益干启位,启杀之”同“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后稷放帝朱于丹水”、“伊尹放大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大甲七年,大甲潜出自桐,杀伊尹”的故事极其相象,“带有战国时期游说的那种意味”。李先生以伊尹为例:“以伊尹一事而言,殷墟卜辞所见对伊尹的祭祀非常隆重,如果他是曾废太甲自立,后来又被太甲诛杀的罪人,怎么能享有那么隆崇的地位呢?”李先生在这里用卜辞说明伊尹的问题,与我们再认识益同理。
  益作为野心家的说法是很薄弱的。清人马骕《绎史》批评“益干启位,启杀之”一句为“此好事者为之也”,这是有道理的。就连依据《竹书纪年》更改《史记》之讹误的钱穆先生,也对“益干启位,启杀之”的说法采取存疑的态度。
关键词: 大禹 姒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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